【巍澜】现代诗（四）
四·《致橡树》
沈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
四周都是黑的，没有光，静谧到他抬脚走的每一步细微的声音都可以听到。
绵软的，是新雪的声音。
他隐约地觉得自己像在一个底下铺满着细雪的黑盒子里，现在盒子裂了，透出来圆圆的一小片光。
光被一片巨大的袍袖遮住了，鬼面那张瘆人的面具倏地飘到了他的面前，鬼面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昏睡的人，那人赫然长着一张赵云澜的脸，但是苍白而没有生气，仿佛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偶——光洁、冰冷，软软地瘫在鬼面的怀里。
“别用你的脏手碰他。”沈巍明明没有可以加大声音，但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，空空地在耳边逡巡回荡着，他召出那把漆黑的长刀指向鬼面。
鬼面低低地笑了一声，“我手脏，难道你又很干净吗？我、的、兄、弟。”
他仿佛得意般的欣赏着沈巍的无言，惨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赵云澜的下巴，“你和我一样都是从那里爬出来的东西，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？你真的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？他是什么人？也许打心底的嫌弃你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沈巍这次真的加大了声音，回声隆隆响个不停，他不想听也不愿听鬼面下面的话。
鬼面摘下面具，露出了那张和沈巍一模一样的面孔，哈哈大笑了几声，一笼袖子，只留下赵云澜一个人，消失不见了。
沈巍想去接住赵云澜，却发现脚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寸步难行，眼睁睁地看着赵云澜跌落在他面前。
又一个人影出现了，是女娲。
她只留下了一句话——“你没有魂魄。”
这句话犹如一锤砸在了沈巍的胸口，砸的他心痛。
“如果他一直带着你，迟早会被你拖死。你是鬼族，你们天生污秽，怎能配得上天生神祇？”
是神农。他半蹲下身子，扶起赵云澜。
周围忽然白的刺眼，刺的沈巍眯了眼睛，在睁开时，四周全是白雪，他到了昆仑山巅，天空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雪。
赵云澜，或者说昆仑君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，一身青衣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巍。
“你……”沈巍本能的想去拽他，在刚刚碰到昆仑君的袖角时，被他轻轻一闪，躲了过去。
昆仑君：“别碰我。”
接着，他把沈巍推下了昆仑山的万丈高崖。
“宝贝儿，小巍，沈巍，你没事吧？”沈巍感觉到有双温暖的手在拍自己的脸。
他睁开眼睛，模模糊糊看见赵云澜就在自己面前，便狠狠把人压进自己的怀里，把头埋进赵云澜的颈窝，深深地呼吸着他的味道——柠檬沐浴露和淡淡的烟草香。
赵云澜也拿不准他这是怎么了，捧着沈巍的脸，轻轻的吻了吻他的眼睛，然后是嘴唇。
“做噩梦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赵云澜皱了皱眉，“没什么你刚刚昆仑昆仑的叫跟我要死了似的？”他轻轻在沈巍胸口蹭了蹭，“没事，说了我疼你。”
沈巍睫毛轻轻颤了颤，松开赵云澜，起身坐了起来。
“我…”沈巍似乎不知道从哪说起，深吸了一口气，“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？”
赵云澜差点被这顶大帽子砸晕了，啥玩意？！现在都8012年了，他旁边这位食古不化的君子怎么还有这种门第观念？！
“不是…宝贝儿，是我配不上你，你不要搞颠倒了，”他咧了咧嘴，“你到底梦见什么了，说给老公听听。”
“我梦见…我梦见鬼面还有神农他们……还有你，说我不配和你在一起，我会害了你。”沈巍顿了顿，“我本就出身污秽，你要是这么想，我也……”
“别胡思乱想！我可从来没想过哈。”赵云澜一边说着，一边起身点了根烟站在窗台旁抽着。
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想跟沈巍好好谈谈，别人都是在最爱的人面前流露本性，而沈巍恰巧相反，他恰恰都是在赵云澜面前端着——大概也有些是他觉得自己出身污秽不祥，配不上赵云澜的缘故。
“那你说说，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？”赵云澜吐出一口烟，垂着眼睛问他。
沈巍这辈子有两次觉得自己终于配同他在一起了。
一次还是他小的时候，昆仑君把三十六山川的权柄传给了他，他觉得自己拥有和他一样的力量了，总算能够和他走在一起了。
他错了。
那都是些小孩子般的可笑想法，他爱的是昆仑君这个人，而不是他那根动动就能让天地变色的筋。
第二次就是他以身献镇魂灯，入灯的时候，他终于有一种自己配得上他的感觉。
他为他做了那么多，沈巍也不能免俗的让他看到了，他终于有种自己和他可以并肩的感觉了。
可后来他也不能免俗的开始乱想，即使有了三魂七魄，也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。
他是巍巍昆仑山，而我却连小山都算不得吧。
沈巍惴惴不安地抬眼望着赵云澜抽烟的剪影，生怕他马上冒出来一句我嫌弃你不要你了你走吧。
赵云澜按灭了烟，低低笑了两声。
“沈巍，这一万年里你替我做的和我当昆仑君的时候替你做的是不成正比的，”他看见了沈巍惊讶的眸子里面的一点暗光，“你消去大庆的记忆，带我入凡间，什么事都一起受着，你当时以身祭镇魂灯的时候，我他妈，那感觉真的是，一万年里，三界之中，没有谁比你更配和我在一起了。”赵云澜又转身上床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：“我感觉我要是敢对不起你的话就真不是东西。”
赵云澜突然问沈巍：“你喜欢昆仑山吗？”
沈巍思考了一会，思绪又随着夜风飘回了洁白接天的昆仑山巅，还有开在雪里带着冷香味道的格桑花和那人走过留下的足迹。
“喜欢。”
“这不就对了。”赵云澜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，“咳，我之前谈的那几个，诶你别这样看我，我最爱你行了吧，”他心虚的瞅了一眼沈巍，“天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，没事瞎搞搞浪漫，小鸟依人的来点甜蜜，跟我往一起一站，确实靓男美女养眼不错，她们自己也美滋滋的，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，炫耀多于爱情。”
“你想要的是什么？”沈巍问他。
“当然是跟你现在这样，虽然靓男靓男也很养眼，但是我们各忙各的，谁也不会嫌谁闷，但是互相心里又惦记着，出去乍一看呢，啥事没有，到最后不是爱的比谁都深，”他被沈巍轻柔的搂进了怀里。
“况且你刚刚不都说过了你喜欢昆仑山了吗？喜欢昆仑山的人，一定会爱我。”
赵云澜看着沈巍的眼睛，一字一顿地说。
原诗：
《致橡树》 舒婷
我如果爱你——
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，
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；
我如果爱你——
绝不学痴情的鸟儿，
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；
也不止像泉源，
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；
也不止像险峰，
增加你的高度，
衬托你的威仪。
甚至日光，
甚至春雨。
不，
这些都还不够！
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，
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。
根，
紧握在地下；
叶，
相触在云里。
每一阵风过，
我们都互相致意，
但没有人，
听懂我们的言语。
你有你的铜枝铁干，
像刀，
像剑，
也像戟；
我有我红硕的花朵，
像沉重的叹息，
又像英勇的火炬。
我们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；
我们共享雾霭、流岚、虹霓。
仿佛永远分离，
却又终身相依。
这才是伟大的爱情，
坚贞就在这里：
爱——
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，
也爱你坚持的位置，
足下的土地。
超喜欢的一首诗，一万字也写不出诗里面的感觉。是我对不起这首诗，冒昧了。
